第2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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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湿润海风中已有草木复苏的气息,赵声阁说:“开春就是老太爷大寿。”今年谭家退了好几个人,为巩固根基,谭又明的婚事势必会提上日程。
    沈宗年其实从来无需他人提醒。
    维港烟花只放到十一点。
    聚会结束,谭又明坐上宾利副驾,直接拿起沈宗年的手机,电量告急,他刚稍微坐直,沈宗年就在中控台上按了个开关,抽屉打开,充电线露出来。
    谭又明宁愿等着充电也懒得去拿自己的手机——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。
    沈宗年被送来谭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依旧受到宗族的骚扰,电话威胁,短信恐吓,威逼的,利诱的,沈宗通通置之不理,谭又明却气不过,每天检查他的手机。
    “我靠,你就任由他们发癫??”
    混世魔王的字典里没有一个忍字。
    沈家人威胁一句,谭又明要回骂十句。
    沈家人打一个电话,他直接买黑把对方的卡销号。
    沈宗年第一次正眼看谭又明,就是他呲着虎牙对着沈家伯父的来电回以一系列中、粤、英无间隙转换并参杂着国骂的输出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如果是在家里接到的电话,关可芝还会嫌儿子骂人不够地道、用词过于含蓄,并热心提供一些更刁钻和跋扈的方言。
    对此,谭老太爷目含鼓励,谭重山欲言又止。
    至此,谭又明霸占沈宗年手机在谭家是过了明路的事情,后来,家里人要找谭又明就直接打沈宗年的电话了,再后来,朋友们也如此。
    宾利驶过维港,谭又明降下一点车窗,同沈宗年说今晚从朋友那听来的事。
    “他们说好像有人在仁济见到谢振霖妈妈。”
    他语气难得显得几分沉重,以前学校组织春游,他们都吃过谢太太做的杨枝甘露。
    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
    仁济是私人医院,因为还在春节,不许人探望,也不让媒体曝光,海市忌讳这个,生意人尤是。
    “我也联系不上他,初一发的新年问候都没回。”
    “他和那个男模的事,谢家一直不松口。”
    从他们大学到现在,也很多年了,即便是在朋友来求助的时候,谭又明给过慷慨的帮助,但心里也清楚地知道,这是没有结果的。
    他们这样的家庭。
    “谢瑞国发了大火要清理门户,过年也不让谢振霖回家,阿姨伤心太过就进了医院。”
    谭又明重感情、讲义气,家庭观念很重,随口叹了句:“就非得那个人?”
    谭又明从不质疑好友的情比金坚,只是他从未爱过谁,很难切身地理解。
    尤其在听闻对方在医院外心焦等待却不得入门探望时,心中不忍,叹息道:“希望他没有后悔吧。”
    不过都是传闻,是非真假皆未可知,旁人就更无权置喙。
    对向远光灯刺过来,照亮他多情又无情的脸,有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残忍。
    沈宗年握着方向盘一声不应谭又明也能滔滔不绝,他已然习惯,又说到正事。
    “我看到新跃在低点抛出,就用你的账号抄底了,”江风灌进来,吹乱的头发让他的面容显得几分亦正亦邪,“忍他们够久的了,这次干脆点吧,懒得给他们留全尸了。”
    沈宗年没有说他,公事上向来是沈宗年唱白脸,谭又明唱红脸,借沈宗年的刀杀人,他最炉火纯青。
    手机电量恢复到百分之四十,震动了两声,谭又明“嚯”一声:“大导演回我了。”
    第21章 太阳心脏
    关于德文班同学,十五岁德语课上的可分动词、反身动词谭又明早已忘到天边,印象深刻的也不过是沈宗年突然消失的那一天。
    沈老太爷病危之际,沈家争权达到白热化,沈孝昌对沈宗年下了死手。
    海市到底还是太小,藏无可藏,在三番四次被定位跟踪、窃听监视后,沈老太爷和谭家决定将沈宗年送到国外封闭保护等一切尘埃落定。
    行动机密,谭又明不记得那天周几,每天叫他起床,给他穿袜的沈宗年没有出现。
    一天、两天,周围人个个三缄其口,混世魔王大发雷霆,偷听父亲和祖父的谈话,推测出沈宗年的藏身之地,雷厉风行给自己报了个德语班。
    没有一门功课上过a的谭又明,咬咬牙德语竟然也学得很不错,不过他偷逃出国寻人的计划最终没能用上。
    沈老太爷过世后,谭家尽全力保下遗嘱未被篡改。
    “明仔bb,”关可芝捏着儿子的脸,嘲笑,“你那点算盘打得太响咯,隔条江都听得清清楚楚。”
    不过架不住谭又明嘴甜,哄起女人来从小就很有一套,关可芝大手一挥,不顾谭重山阻拦,同意了他跟着保镖去接人回国。
    谭又明这才知道,沈宗年其实根本不在什么德语区,或许短暂在过,但为了避开追踪,经常更换栖身之地。
    从赤道以南的秘鲁库斯科,到阿塔玛咖,沈宗年的最后一站是费尔别克里。
    距不冻港摩尔曼斯克只有不到二十公里,被极光照耀的圣地。
    费尔别克里终年大雪,冰川静寂,谭又明从天而降,如热带风过境,猛烈强劲,势不可挡,万年冰雪都要被他消融。
    多年后沈宗年仍然记得,费尔别克里一年长达三百天以上的雪雾天气,在谭又明出现的这一天,也是有过半日晴的。
    站在雪地里练枪的沈宗年眉目冷峻,谭又明扬着大大的笑容,呲着虎牙,像赤道的太阳一般奔跑撞过来,无比激动地拥抱住他。
    “我靠,你怎么瘦成这样?”
    “他们不给你饭吃?”
    “我现在就去向关女士告发谭重山虐待你!”
    谭重山安排了魁梧蛮壮的俄人负责训练沈宗年的格斗和枪法,此外每天还有远比校园课业繁重百倍的学习任务。
    比起封闭保护,更像是一场严酷密训,求生技能、沈家的水路航运、海外资产,要学的东西太多。
    在分离的这一年里,沈宗年在以谭又明无法追上的速度飞速成长,日后的阴郁和狠厉已初见雏形。
    但谭又明并不觉得他陌生,四肢牢牢缠在他身上。
    沈宗年整个人都静止,原来,太阳是有心跳的。
    太阳的心脏为他而跳。
    沈宗年推了一下对方,没有推动,谭又明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表情,在他皱眉之前先捂住他的嘴,先声夺人:“行了你不用骂我,反正我现在是一步也走不动了。”
    生于热带的富贵花禁受不住半点严寒冰雪,他从下飞机那一刻全身都是麻的。
    沈宗年面无表情地垂眼睨他,谭又明也不管,很自觉地绕到他身后,爬上他的背,说:“好了,可以走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沈宗年故意重重地掂了掂他。
    谭又明差点摔下去:“卧槽——”
    沈宗年背着他沉默地走在雪地里,高大的身影挡住迎面的风雪。
    谭又明把自己的围巾从后边往沈宗年脖子上也绕了一圈,沈宗年立刻皱眉攫住他的小腿,刚想让他别乱动,就听人懒懒道:“行了,都到西伯利亚了,别装酷了。”
    谭又明怕冷,贴沈宗年很近,说话呼出热气,沈宗年耳朵又湿又痒。
    他不耐地偏开头,谭又明立刻被迎面的风雪吹了一脸,他不满地“啧”了一声,轻轻一勒围巾,像勒住一匹桀骜难驯的野马。
    沈宗年眉目更冷,额角的青筋显露,攫他小腿的手指愈加用力,却始终、始终无法逃离身后那片温暖。
    屋里壁炉烧着火,谭又明一来就把沈宗年原本简洁的房间弄得很乱,他带来游戏机,带来高淑红织的围巾,甚至带来了关可芝亲自煲给沈宗年的靓汤。
    沈宗年看着他冷得干燥起皮还停不下来的嘴唇,倒了杯热水,命令说:“喝完。”
    谭又明没有空喝水:“喏,你的高桥。”
    一台价格顶谭重山一块表的天文望远镜。
    英华国际部的学生被硬性要求至少加入一个社团,赵声阁选了机器人模型小组,沈宗年加入天文社。
    谭又明本来心血来潮,准备率卓智轩隆重加盟醒狮队,因卓智轩的激烈反抗,两人最终去了咏春拳社。
    这台天文望远镜是谭重山和关可芝送沈宗年的生日礼物。
    “这里的星星够你看的了。”谭又明推开窗,尽管雪已经停了,但还是被冷了个哆嗦。
    窗外就是涅尔韦斯河——流经这片雪山唯一的外流河,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没有结冰,最终会在摩尔曼斯特汇入北冰洋。
    河水缓缓流动,撞击石头的声音在雪中分外静谧。
    阳光也静,有飞鸟在雪地啄食草籽和落果,金色日光落在它们白色的羽毛上。
    风一吹,谭又明的鼻子变得彤红。
    沈宗年皱了皱眉,下令:“关窗。”
    他声音不凶,但语气里的专断更胜以往,谭又明撇撇嘴,忍了,不小心碰掉桌上的标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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